隨縁居


契子
台灣太陽花學運終於告一段落,原在德國從網路上觀看,3月22日回台後天天觀看電視即時報導,雖仍然不熟《服貿協議》的內容,但是來龍去脈倒是弄清楚了。故事是父親想嫁女兒,女兒雖心動但又怕受傷害,她問一再逼婚的父親:你執意要我嫁給對河的有錢大戶,告訴我未來日子多美好,可以住良房坐美車,穿金戴銀過日子,決不會有家暴;若眞不幸福時,隨時辦理離婚。那為何不在簽結婚證書前,能先簽離婚恊議書來保障我的幸福呢? 兒子跳出來說:應該先退回聘金 - 結婚意願書後再説。


事情本末
《海峽兩岸服務貿易協議》在去年中兩岸兩會早已簽署該協議,在排入立法院議程後,國民黨立委安排的公聽會,都以政令宣導的態度進行,沒有實質溝通。16場公聽會下來,公民團體與反對學者提出的意見並沒有得到官方的回應。所以談判前沒有辦理公聽會,意見的捜集是閉門造車,決策的形成由不明的少數人決定,簽完約是合約文字不得修改,只能發表意見,走完程序將立即優先表決。對此民進黨採取了焦土政策全力拖延,爾後馬總統不耐民進黨拖延,下令由原本的逐條表決,改為包裹表決,並要求六月底前強行通過。 所以張慶忠在內政恊調會上,以主席身份宣佈法定開會委員到齊,就逕直宣布恊調會結束,送結果立法院存查,會議前後30秒。相對此案而言,更重要的兩岸監督條例立法案,在立法院被國民黨立委擋回108次。


此舉引爆了大多數人的怒火,一群大學與研究所的學生們,並在立法院外舉行「守護民主之夜」晚會,之後有400多名學生趁著警員不備,強行進入立法院內靜坐抗議,接著於晚間21時突破警方的封鎖線佔領立法院議場。這次事件是中華民國歷史上,國會議場首次遭到公民佔。除了主流媒體的報導外,抗議學生與場外支持者們也透過影片分享網站等網路媒體自行轉播現場實況。


接著3月23日晚約兩百名抗議學生衝入行政院,隨後學運人士增至千人包圍行政院四周,24日00:25警察強力驅離北平東路側後門外靜坐的學生,02:00警察正式展開院內驅離淨空的行動,於清晨前順利執行完畢。佔領政院是學生無知且多餘的動作,幾乎將原抗議的正面意義,轉移為破壞的負面意義,當晚若無出現警察執法過當的行為,必會失去大部分原本支持者的信任。只是原本可能造成學生與政府雙輸的慘景, 若是政府執法得體則贏, 卻因執法過當而單輸。


今日台灣警察的角色,大體上與前白色恐怖時期比較,已有極大的改善。有團體必有害群之馬,此次亦有極少數警察執法過當的問題,言行舉止與其身份極端不合。以當夜執勤的二千餘名警察來計,害群之馬即便僅有2到3%的少數,亦有半百之數足以造成百來位民眾流血、受傷。這少數的害群之馬,使得趨離之擧,被描述為鎮壓。唯有將這少數害群之馬依過輕重法辦,才能贏得更多民眾的信任與更高的敬意。佔領行政院原是學生運動的敗筆,若無少數警察執法過當的問題,若無媒體、民眾合力監督執行過程,則會趨使執政當局中的鷹派,進而抺黑學生,然後再對佔據立法院學生最後通牒後攻堅清除。


政府不喜歡會思考、會行動的學生, 不知道會出現這種結果, 是自身作為引發出來; 如同家中有蠅、鼠, 是家中不當垃圾招引來的; 身上出現癌細胞是身内生存環境造成的. 清除垃圾?還是清除蠅鼠? 改善心境態度、生活習慣? 還是撲殺癌細胞?
隨後林飛帆等人號召號全國大專校院學生罷課抗議,結果前後有超過70所大專校院學生自治組織發表支持自主罷課聲援。儘管學生的大動作,與日日民調均超過五成五的正面反應,江院長與馬總統之危機處理顯得極度不足,只見官僚作風想以拖待變、以實問對虛答。幾次將學生妖魔化不成功後,不但民調顯示不認同政府作為,亦激起林飛帆等人進一步號召十萬反服貿的群眾,於3月30日到總統府前的凱達格蘭大道靜坐抗議,以穿著黑衫為標誌,故稱黑衫軍。政府深沈的麻木,迫使更多的沈默大眾加入,更大的社會成本必須支付。


原亦想赴台北參加十萬人到格蘭大道抗議,但前一晩馬總統總算召開記者會回應,馬總統雖沒全答應,但感覺這次確實認真回復學生的訴求,至少原先的錯誤全更正,就打消北上參加念頭。沒想到隔天有近五十萬民眾站上凱道,展現的能量超過各界預期。當時看電視直播時,心中一直希望學生領袖能見好就收,以馬總統答應之二項半的基礎上,補足到三項為退出立院之擧,可與群眾約定政府不履行之日,將為再上街之日.


可惜學生領袖並未計劃立即退出立法院,以矯枉須過正、不達成誓不休的作法,直接槓上馬總統, 由要求先立法再審恊議,進而要求退回服貿。個人當時覺得此是敗筆之一,深怕學生錯過最佳退場畤機,畢竟霸佔立院是非法行動,非法霸佔立院是突顯立委合法瀆職,小惡是抗議大惡的配角,不能脱稿演出増加戲碼,太過了太久了小惡是將成大惡。另外在當政府一籌莫展時,一股邪惡力量,竟然粉墨登場。在白色恐怖時期與國民黨政府中的黑勢力長期勾結的竹聯幫,一位聲名狼籍外號白狼的陳姓大老,參于刺殺蔣經國傳的作者-江南,曽逃亡中國多年,押回台灣時立刻交保,至今仍在緩刑期間的黑道大頭目。他號召幾百名社會人士,展現出街頭正義,此刻政府執法單位陷入進退兩難,學生持續的抗爭行動,似乎使問題有日趨難解且嚴重的走勢。


全民學習
為人處事最難的是知所進退,知進固然難能可貴,能持成功不必在我德行,知進後知退者更是難上加難,畢竟立法不是學生之能。學生堅持先立法再審查,馬冮堅持服貿絶不徹回,原本已有死結現象,後又有黑道以政治組織為名,聚眾阻街並質問警方,要動他們之前先清學生。國民黨內一些黑暗勢力,亦敢公然與黑道同台指責警方與學生。學運已經凝聚了全民的注意力,喚醒立法委員的良知後,應交棒給更適當的人,畢竟如此才能將台灣政治改革的陣痛過程裡,付出最少的社會成本。


人民要有幸福感,國家發展必然是兼具總體經濟發展,與發展下利益分配之正義與公平性。所以在政黨政治之民主國家, 不是以國家發展為主軸,要不然以分配正義為首要。在台灣的國民黨,德國的基民黨與美國之共和黨算是前項之屬性,而民進黨、社民黨或民主黨是以後項為黨綱,而且經歷選戰之洗禮後, 大都會向中間靠攏,至少不至於太偏廢另一功能。各國社會與經濟表現,終究都會依其國家各項建設下(包括長期之教育系體,短期之財經政策) ,達到其規劃之成果,台灣在多年發展後,已達到其各項體制所能預期達到之境界。面臨全球化的競爭,未來台灣之發展,是往質的改善,還是量的增加 ? 想由量增加的角度,就必須借助中國的競爭力。


國民黨總偏重國家發展,為達此目的,可忽略發展時的代價與發展後的利益分配。以這次「兩岸服貿協議」贊成者都為大型或巨型公司, 希望能依此儘速且合法地進入中國市場; 反對者是未能因此獲利者與憂慮中國勢力亦藉此進入台灣市場,將影響力伸入台灣。而中國當然希望以經濟來影響台灣政治,來避免以軍事統一台灣。商人無祖國,唯有跟隨利益走,當年台灣不准商人投資大陸,結果二、三十年來,台灣商人以各種管道、名義投資中國,每年近百億美金之數,累計總數超過二千億美金,這僅兩岸政府帳上數字而已;相對反觀這幾年中國投資台灣僅每年幾億之等級,這是因為台灣若值得大量投資,台灣就有足夠資本了,引進中國先進技術嗎?


台商如此大量金額投資中國,是因為中國人工、土地成本遠比台灣便宜,且無環保、加班、、、問題,這是為什麼台商在台灣賺不了錢,到大陸都可以賺錢。但即使企業家在那邊賺錢,台灣政府佷難抽到税,而台灣無專才的員工薪水必然低,想要求高就被對岸更低薪取代。此種現象由以往製造業,到未來的服務業。企業老板樂於見到投資合法化,再來需要台灣員工把低薪大陸的員工訓練好,最後會鼔動官員、學者與立委想出員工安樂死之法規出來,因為錢搬出台灣後,在台公司實在很難養太多的員工,亦可高才低薪用。


台灣人一般都喜走短綫, 但想以外地人在一個非法治國度內,在眾人都已懂技術的行業裡,在搶錢共犯的結構裡,眾多有關係的人已排長隊等待,憑什麼決策者,要讓你賺錢,除非你有他們要的東西。再則要人保護或優待,就得繳保護費,且要記得今日能給你,明日就能拿走,除非是自己有能力,是當地人很難取而代之,像鴻海的製造、財務的整合能力,憑自身能力持續並保持雙贏局面


後記
這次太陽花學運讓我感到欣喜的,並不是學生觀念對或錯,而是看到學生能獨立思考與成熟有條有理的行動,這不是以往學生可比擬的。當年學生對政治、社會不合理之處均僅能冷漠以待。若有自小就計劃從政而關注政治之人,都是地方政治角頭的後代,連優秀的政要子弟,少時都不以從政為志向,反倒從事專業研究後,後才意外換跑道,像郝龍斌之流;或是趙少康之類由技術出身再轉政治,而民進黨政要大都律師、醫生出身再轉政治,這些人都改進了台灣政治水準,可惜僅是點到綫的量,自然無法提升到面的程度。現在有如此大量學生關心政治議題與社會問題,甚至沒有以往老一代的坐而談,起而不行的缺點。以30曰抗議為例,在活動將結束前,總指揮林飛帆鞠躬向民眾道謝後,近五十萬人群退離凱道,短短的1小時內,幾乎已恢復原貌。連同周遭的景福門、 中正紀念堂自由廣場與仁愛路皆已清空,且地上也幾乎沒有看到垃圾,該區隨即開放通車,無法想像一小時前曽聚集近五十萬激動人群。學運中處處展現出學生現場的組織能力,與台灣人民的公共道德水準。台灣經過多年的民主教育,漸漸吸引大量年輕人關心政治,假以時日必然開花結果,台灣未來會掌握在今日有為的年輕人身上了.


我自己是名商人,曾經是相當傑出的商人,當賺錢時還是在法律裡尋找節税的方法,法律外沒規定的稅決不會繳、合約沒提供的紅利決不會發員工。簽《服貿協議》不是問題,應可逹到經濟上雙贏,但想擴展到政治上雙贏丶社會上雙贏,想畢成功於ー役,就需要配套的監督條例,監督條例像ISO精神:寫下你想做的,做你原寫下的。無監督就跨到新領域就是嚴重問題,像是没有具體的計劃, 不知執行何物?考核時就無依據, 討論僅靠音量與華麗言辭而非數據。協議與監督是良性交往的必要條件,如人之雙腳、鳥之雙翼. 少了監督的協議, 終究會導至惡性的結果,這是人性特質,必須事先用制度來避免或制約。


例如交大教授林盈達指出開放第二類電信,牽涉到通訊監聽與國安問題,中國在台做數據交換服務,恐造成個資外洩、被監聽的「網路監控」。並問台下學生:「中國誰敢在網路號召群眾?」中國電信業是誰操盤,為何台灣要開門揖盗後,再等其害發生呢?
今日台灣人對涉及中國議題時,基本上10%絶對感性支持,10%絶對感性反對,其餘80%可理性看待再反應。此次像往常激起大規模抗爭活動,還是程序正義出現問題,把中間份子都激上街頭。台灣許多民眾在此事件,應是"反黑箱"為主,因為大體接受與中國進一步的接近是不應廻避的趨勢,大都認為雙贏是合理可期待的,但過程須絶對透明,須受全民監督的,不該造成債留台灣, 而錢進大陸; 害由員工擔, 利歸老板拿. 如此在與中國進一步的融合過程中,不但可以保護台灣, 還能帶出中國内部的正能量,向台灣現有體制靠攏些,而不是台灣被中國的黑洞呑食過去。再則商人逐利而居是全球化的特質之一,連中國亦將失去代工的優勢,出口會日趨減緩,服務加値是必走之途,内需市場會擴大。中國改革開放到今日,改革若不加速與開放同歩,必會開始打轉多於前進,台灣經驗有助於中國改革。若台灣不思談判監督陽光化,無監督之開放只會讓台灣官員與中共黑勢力勾結合起來,如同以往台商入中國,進去十次淪陷十一次。

 

最後感謝王院長,提供台階給學生,想要的結局給政府。立院裡可以再尋求一個各方雖都不滿意,但尚可接受的結果,畢竟除了數學外,兩點之間的最近距離不會是直綫。

郭琛 4/10/2014, 德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