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縁居

 

人生路程必是高高低低起起伏伏, 在許多人生的轉折點, 都是處於令人不如意之時, 考驗著我們的忍辱修行, 許多問題在孰可忍孰不可忍的抉擇下, 常由於降不下身段 而快意恩仇惹禍上身. 修行忍辱就可以提昇我們處理惡能量的能力, 在負面情緒干擾下, 仍能堅持為善的信念與持續的善行。

 

「忍辱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

一般人關起門來修練行善戒惡都不是難事, 但是入世生活與外界互動下, 才是真正考驗自己的修為, 慧能大師在《六祖壇經•般若品第二》亦開示「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 在生活中與親人、朋友, 與不認識之人互動時, 難免會因受人誤解或誤解了別人, 而升起負面情緒, 若不能妥善處理這些負面情緒, 最後難免傷人亦傷己. 所以佛祖在《金剛經》忍辱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 事實上忍辱比持戒、佈施修行要難上許多, 是修身養性最難修的一課.  因為持戒、佈施修行是我在們準備好而為之的, 忍辱卻非我們主動的, 它在不預期下就來考驗我們處理負面能量的能力, 忍辱確是立志行菩薩道上最難的一門修行功課.。

 

若對某些人、事,  我們心已存憎恨之心, 新仇來時就易勾起舊恨, 如同天雷驚動地火, 一發就不可收拾.  常在失意時,就會對別人的一句無心話,開始自行編劇組曲,到頭來,總是用一個苦字來結論自己的想法。最難挨的是受了委曲, 我們就急於想更正別人的錯誤, 最後或許贏了一場戰役, 卻輸了整場戰爭而受到更大的痛苦, 甚而明知自己之過卻執意發洩情緒, 事後飽嘗無盡的悔恨.。

 

在世俗的教育下, 我們對現實世界做二元的分別化, 將原為完整統一性的觀念, 切割為非此即彼, 自我與非我, 對與錯等對立的觀念, 在此基礎上我們產生了以貪取與嗔恨為表現形式的偏好與慣性反應。因此反倒對真實本性生起迷惑, 全力避開世俗名相中的痛苦、貧窮與恥辱, 而渴望並追求世俗觀念中的歡愉、 財富與 地位名譽。

 

我們或許認為, 只要我們有更多的錢, 更高的職位, 只要得到富且貴的地位, 就會感到幸福, 但我們已知道結果並非如此.  我亦曾努力追求而到達想要的成功, 但得到後都是再投入追求下一個更大的更高的目標, 結果大部份時間都是在焦慮與壓力下, 幸福的感覺都會自我抑制而變得很短暫. 若不審思反省內心的真實本性, 卻一味在外部世界尋求滿足我們快樂的方法, 都僅能暫時得到滿足, 随後仍是在慾望與絕望的漩渦中打轉煎熬而已。

 

貪取與嗔恨是干擾我們作為的負面能量,將會分掉我們許多的精力、意志與善能量,使我們無法集中所有能量處理當下該處理的事情。在這許許多多的負面能量中,最難處理的就是忍辱。我們常感嘆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是如此嗎?並不是如此!對於看似對立實際是統一的名詞,像“得失、福禍、榮辱”,只是執著在某一部份而已,將目光交注於自己想要的一面,而看不到同時存在的另一面。

 

以禪修種下慈悲的種子

一般人面對痛苦或恥辱時, 常以憤怒的情緒反應, 以激烈的方式回覆而造成惡業叢生. 即便以壓制憤怒情緒為反應, 卻只是將嗔恨的情緒鎖閉在心中, 而藏在心靈暗處蓄勢待發, 當其他負面因子觸動時, 此種壓仰的情緒就會全數爆發. 這兩種方式僅是消極性的處理, 都會導至惡業的再生.

 

對於惡性業力顯現時, 不要受其趨使, 亦不要抑制它, 這些做法都易於衍生新的惡業, 應以積極做法化解負面的業力, 以隔絕新的惡業的產生. 對此《金剛經》教人以慈悲心去化解惡業. 開始時你我都會認為, 對使我們生氣的人去發慈悲心, 是一種很牽強的想法, 認為是不可信不可行. 若意識到使我們生氣的人, 是受到他與我們之間的因緣所趨使, 受到此因緣的壓迫而受苦, 以使我們生氣的方式發出救助信號, 實則需要我們的幫助, 則我們會感受到某種慈悲. 要產生這種積極的反應平日就須建立在願力上面, 願自己修功德、願使內心平靜或願精神成長. 發出強烈的願力就可以產生善的業力, 而種下慈悲的種子, 在下次再遇到讓我們憤怒的情景時, 可借由這些慈悲的種子, 使我們外表與內心的憤怒都會越來越少, 而反應會更為慈悲了。慈悲心的培養有賴平日做禪修的精神之旅, 藉由定期禪定修練慈悲心, 感受痛苦帶來的災難, 並觀想以慈悲心轉化此種痛苦, 通過自我審思反省的訓練,  種下慈悲的種子, 以逐日強化自己的慈悲心, 慈悲的種子必然有機會成長茁壯為巨大的慈悲樹, 為我們日後擋下如狂風暴雨的憤怒了.

 

處理人情世故的首要條件是溝通時機, 它遠勝於世俗所說的溝通技巧.要避免事後懊惱後悔,就須在心境激動時,不要急於與人互動,借用自己平日修練的忍辱修行,使激動的心情先平靜下來,至少借用時間來治療, 不要急於處理爭執,否則容易再起惡緣了. 若欲在受辱時保持自制的心智, 須有賴於平日的自我要求與持續地自我訓練, 在平常理智正常時, 要自己預設"停損點", 發現自己的忍辱能力濱臨崩潰時, 就必須要立即脫離現場, 或平日就找好數個自嘲的藉口, 則不但幫助自己渡過此種困境而免於再造惡業, 免於事後後悔懊惱,  忍辱的工夫亦可精進一步。

 

事實上忍辱的能力人人都具有, 也曾毫不猶豫地做過, 所以是意願問題而非能力問題, 其中差異是存了分別心.  因設定某些人某些事就不為也, 而使自己的忍辱修行形同虛設. 若能以遵行以「無我、無人、無眾生、無壽者,修一切善法,則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就可了解恨意在心, 僅是對自己身心無限的摧殘, 若能隨時隨地不因對象以忍辱修行而發慈悲心, 就可不造新業而讓恥辱轉化為慈悲心, 讓痛苦如船過水無痕, 身上的惡業自然有淨空的一日.

 

我們自出生後, 所有一切經歷會影響日後的種種發展, 以往與人互動的結果(業果)產生了日後反應外緣的內因, 此所謂業力(個性)決定了我們的命運. 《金剛經》進一步指出有情眾生在受業力操控而輪迴著, 前世的作為轉成業力種子藏在阿賴耶識, 成為日後與來世的內因種子. 若業力受外緣作用時, 我們不以貪取或嗔恨對其進行反應, 就不會產生未來的惡種子, 如此則就不會為業力束縛我們, 使我們日後甚至來世局限在業力所塑造的身份上. 

 

在人生的許多關卡中, 最重要的是在臨終那一時刻, 當時意念之善惡是決定了往生的去向. 佛教導信徒臨終時念佛號來加強善念, 以避免墮入三悪道而轉世人道.各宗教在臨終時亦有引導往生者存善念的儀式, 就是為避免人在臨終時有不捨或心中充滿不善的掛念, 而導致不好的下場。或有人認為臨終念阿彌陀佛或心存善念很容易做到, 就試想我們平日必有受辱的經驗, 是否有為此爆怒, 甚至久久不能平息此惡氣的結果?若平日都不能在惡氣來襲時, 將善念充滿心中, 則如何能在臨終意志薄弱時,還能念佛號而心存善念呢?

 

當年佛祖在隨機對所有信徒講佛法時, 由於每個信徒根性不盡相同, 並非人人都能領會受持, 古印度又不似中國以刻竹成書. 雖然今日《金剛經》已是菩薩乘(大乘)禪修中, 被尊為破除名相所必讀的偉大殊勝之佛學經典, 但在佛祖滅後五百年後才有印製的經本出現後, 仍遭到上座部為主的小乘信徒全盤否定與攻擊. 所以佛祖在經中裡提到本身的忍辱經歷, 遠在古印度暴君歌利王時, 在發現其宮女趁其熟睡離開聽聞佛祖說法後, 竟遷怒佛祖並對佛祖施于斷手腳的殘刑, 而此時佛祖以無分別執著的忍辱修為, 並不起憎恨之心。另外在被授記為未來佛後, 仍有五百世不算短的時間裡, 為忍辱仙人修行時, 並不因自己是未來佛的身份, 不為名相所惑而行善法並承受總總的忍辱考驗終成佛.  因此佛祖說「忍辱波羅蜜是名第一波羅蜜」,  以此勉勵修持《金剛經》的信徒亦能忍辱負重堅持修行, 唯有通過忍辱考驗的覺悟, 才是真正的覺悟,即是"煩惱即菩提(正覺)".

 

除非是佛佗轉世, 否則很難做到像慧能大師所描述「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的境界, 所以必須老實地遵循神秀大師所說的修行 「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 時時拂拭我們心識上的無明, 以培養慈悲心使我們更能轉化各種惡能量, 擺脫一切因緣的業力束縛, 而更有效地不受二元化的迷惑, 使自身光明的佛性重現, 終會獲得圓滿解脫。

 

郭琛 19, 03, 2012 徳國